《长女对长女》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我是长女，从小就被要求必须循规蹈矩，必须成为榜样，必须好好学习，必须在上学之前到菜市买菜，必须做好父母交代的事……很多很多必须，让我从小就活在压力下。我恨不得自己快快长大，恨不得自己能够自立离家。

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，却没有让我学会一件事，即别再让同样的事的重演。我“仓促”成家之后，孩子陆续出生，然后如同恶性循环般，我对长女的要求也很多很多。看见她难过的大声哭泣后，我难过了起来。原来，我没从自己过去的经验中吸取教训，也对长女的心灵造成伤害。

每一次，孩子犯错时，我都会限时让她写悔过书或认错信给我，而我就在过后回信。一来让她多写字，二来，我也不至于太失控。这种习惯维持好多年了。自从她升上中学以后，我们好像好久都未曾写信给彼此了。也许那是好事，因为那是没有犯错，就不必写悔过书的表现。

我觉得，我对长女要求很高，高到有点不可思议。在她很小的时候，就被我这妈妈会逼着要她帮忙照顾两个妹妹。她四岁时，因为不让玩具给二妹，我打了她一顿；六岁，我要她帮忙做家务。上了小学，我要她每天复习，要在每天上学前，做好我交代的练习。我要她跟着时间表，不可浪费时间，做个榜样。别人都说我对她太苛刻了。但是，我觉得，就算是鹰，也要折翼，才能飞得远。我对她有要求，是无可厚非的。在家，除了我，身为长女的不帮我，还有谁帮我？现在回想：还真的觉得自己对长女太苛刻了。然而，看见她越来越懂事，越来越懂得为我设想，我就满怀欣慰。于是，我情愿相信，我们之间，虽不再把“爱”挂在嘴上，但是，我深信我们心底是爱着彼此的。

今年，眼睛受伤，心情沮丧，我常无故感叹人生的无常。这时，长女竟然告诉我：等我好了，要带我去我最想去的国家游玩。那一刻，我才惊觉：曾几何时，那在襁褓中的长女，已经长成了16岁亭亭玉立的少女？曾几何时，她站起来已高过我了？时间，真的是成长的催化剂啊！

那天，当我获悉长女情窦初开，开始喜欢异性，也有异性喜欢的那一刹那，我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。这样的发展，在我意料之外。我开始担心，担心她会被男子的甜言蜜语蒙蔽，担心她会荒废学业。于是，我开始连珠炮似的教训她，问她是不是很想早早结婚，然后在家相夫教子？我也双眼带泪，语重心长的劝告她，太早踏入婚姻这条路的弊端等等。我觉得我是杞人忧天，我越说越远……出乎意料的，长女听完我的唠叨后，冷静地对我说了一句：“妈，没有那么严重，是吧？我以后少与他接触就是。”

我听了，突然觉得：是啊，我太小题大作了。那男生只是说他喜欢女儿而已，女儿却没有说喜欢他啊！十多岁的男生，乱向人表白，以拿经验的事，时常发生在我的学生身上啊！怎么发生在女儿身上时，我竟然有如此大的反应？为何我不能像对学生一样，冷静给予分析与建议？也许，这是爱的表现，而你我却都不知道而已。

长女对长女，也许只是一种恶性循环，一种摆不脱的梦魇。写到这里，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。妈妈此刻想对你说：在你成长的路上，妈妈也许做得不够好，也许很多时候，因为无法控制情绪，而伤了你的心。然而，可喜的是，事情过了，你对家里每个人，还是照顾有加，还真的让我很感动。

最后，妈妈希望身为长女的你，可以摆脱我当初想逃离的怨恨，心中永远怀抱家人对你的爱，继而勇敢地往自己的梦想前进。

祝福你！孩子！

此文刊于12/6/2015 星洲《星云》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