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中文的人

1990年以前，我从来不曾设想自己会是中文系的一份子。一直到高级教育文凭成绩公布了以后，我的华文老师给我“读中文系”的建议，我毫不犹豫的申请，进而进入了神奇的中文系的殿堂。

1991年7月，我以新鲜人的身份踏入马大中文系。当时的我，因为家境的关系，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享受大学生涯，我只知道要好好念完大学，然后遵循爸爸的嘱咐——去当老师。四年的大学生涯，我除了兼职，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图书馆了。当时，中文书都在图书馆的最顶层，没有课的时候，我几乎每天一早都会爬到那上面去，不到天黑不出来。我的大学生活没有别人的多姿多彩，也没有儿女私情，我偶尔会在能力所及时，参加一两个活动，其余时间都在中文书堆中，与书对影成双。到今天，也没有多少个教过我的老师记得我，故在我与他们相认时，总会看到他们一脸的尴尬。

是的，大学的我是孤单的，也是孤僻的。但是，你们也不要以为我每天在中文书堆中读什么大块头的书，其实，除了应付功课或课程的必读书本外，我更多时候是在那里看中国出版的期刊、月刊而已。我只是享受与书为伍的感觉，中文造诣其实好不到哪里去。

说真的，中文的海洋浩瀚，我在中文系的殿堂四年，没学得了多少，但至少我知道我喜欢古典文学，至于历史与哲学，我就只是略懂皮毛，若谈到中国现代文学，我在大学那四年间，除了因为课程需要，我几乎是碰都不碰的。中文系的课程，真的只是精深中华文化中的一点介绍。我记得，我大一读过国学概论，大二读过唐宋散文选，大三读中国文学史，唐诗宋词选，大四读红楼梦、史记，间中，还修翻译学、戏剧学、现代小说等等。说真的，要一个人在四年读完五千年的文化，那是不可能的。

说我们读中文系的人最怕别人说什么？我想就是这句——你不是读中文系的咩？是的，我感同身受。我在进修硕士时，因为修别的系，而必须做一些翻译的工作。由于太久没作翻译这功夫了，所以成果不是很理想，结果被指导老师语带讽刺地用这句话训了我一顿！但是，读中文系的人，绝不是中文的神，很多在中文系教会我们的功夫，都要我们用时间去练，才见功力的啊！

然而，在中文系读了四年，我至少可以说：中文系开启了我心中的一扇门，让我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。我不会认为读中文，没有用。至少人生因它而多了一些想象，浪漫，心也会变得柔软一些。有时，我会想：如果这冷酷的社会上的每一个人，都去读一读中文，我想罪案说不定会少一些，社会也会温暖一些，总胜于每年要学生多读一些莫明其妙的新课程纲要。

毕业出来，当了老师多年以后，我就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曾读中文的老师与其他老师的差异。一般来说，读中文的人，谦卑、温和尔雅，不会好大喜功。他们受了委屈，会像古人般“冷对千夫指”，擦干眼泪，继续努力；被人误会了，还是默默耕耘，只希望时间作证人，让他们沉冤可得雪。这并不是夸大，只要你愿仔细观察，凡读中文的人，都是如此。只是，在现今的社会，小人多不甚数，小人声大，声大者得势，读中文系的人，哪怕是人才，也常会是被人忽略，被人当作是朽木的一群。

如果你也问我：读中文系人，可以当什么？我想我会回答你：什么都可以！因为，一个曾沉浸在中华五千多年文化中的“中文”人，就算再怎么学艺不精，也会有一副谦卑儒雅的书生样，到职场上去，别人都会愿意给你多一些机会。倘若你学会了一招半式，再加上永不言倦的毅力，绝对可以在社会上任何一个领域立足。

行笔至此，我只想说：读中文、或中文系的人，是有原则有傲骨的。我们在笑看风云的当儿，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你，最重要的是：你看得起你自己！愿与所有读中文系的人共勉之。

此文刊于2/6/2014星洲《星云》版